有一群人,被称作“麦客”,他们过着候鸟般的生活,带着他们的联合收割机,在收获的季节里从北方跑到南方,又从南方跑到北方,一直要等到北方的第二季小麦都收完了才回老家。现在正是江南乡下农忙、收割水稻的时候,他们就从全国各地来到这里“淘金”。辛勤工作一天又累又困,可是他们却舍不得住旅馆,晚上就在加油站或者有路灯的路边,在自己的车上搭个凉棚,或者将驾驶室里的座椅一摊,放块木板,裹着被子,寒风中酣然入睡。
前天,记者来到嘉兴市南湖区七星镇七星村种粮大户陈云龙家里,看望了在他家收割水稻的“麦客”――来自江苏南通农村的王春华、赵素珍夫妇,他们来嘉兴割稻,每天工作12个小时。
记者跟随他们割了一天稻,体会着他们的艰辛,品味着他们的梦想。
早晨6点开始割稻
王春华夫妇是用货车拉着联合收割机过来的,货车就停在七星镇加油站门口。货车驾驶室,就是他们夫妇的家,里面堆满了日常用品和被褥。
前天凌晨5时半,天还没有完全亮,王春华就推醒了赵素珍,在睡眼惺松中用凉水洗脸、刷牙。初冬的井水特别凉,赵素珍洗过的脸有些红。
收拾完毕,陈云龙已经准备好早饭,夫妇俩坐在了饭桌前。早餐挺丰盛,除了前一天晚上吃剩下的鱼和肉,陈云龙夫妇还特地炒了一碗萝卜和青菜。王春华和他的妻子扒拉了几口,就急忙放下碗筷,开着收割机匆匆向田里驶去了。“要赶速度,不然就得多拖一天。”王春华解释。
早晨6点,陈云龙的水稻田里就响起了联合收割机的轰鸣声。王春华熟练地开着机器,从田边开始,慢慢地以逆时针的方向,向水田的中间推进。随着“隆隆”的收割机开过,稻穗和稻草被分离开来,稻谷进了装在收割机内部的编织袋,而稻草则整齐地留在了机器后面。另一名陈云龙雇来的小工,跟在收割机后面,帮着王春华把装满稻谷的袋子拎出收割机,一袋袋放在田里。因为水稻田里有些地方积水较多,所以泥土比较松软,收割机开过去的时候晃晃悠悠,王春华也随着机器一起晃悠,巨大的轰鸣声让我和他根本无法交谈。
坐在收割机上,如同坐在一台行进的震颤器上,抖得我浑身发麻。我紧紧抓住扶手,时刻小心自己不要被震下来。
在另一边,赵素珍正忙着收割田间死角的水稻,她今年40岁了,搬运稻谷比较吃力,所以只是帮着丈夫收拾收割机割不到的地方的水稻,再就是给收割机更换装稻谷的编织袋。
刀片割坏了直心疼
在收割机上坐了一上午,我感到耳朵嗡嗡响,四肢已被震得发麻。中午11时半,陈云龙来通知吃午饭。饭菜有荤有素,清淡可口,王春华夫妇吃得很快,大口大口地扒着。12点,王春华又坐到了收割机上。下午的工作开始了。
下午4点,轰鸣着的收割机突然闭嘴了,王春华从机器上跳了下来,一检查,原来田里有一根没被清理掉的铁棒把收割机的刀片卡住了,掉下了一块刀头。王春华拿起掉下的刀头直心疼:“买一片剪刀片要300多元呢。”
直干到晚上6点多天完全黑下来后,王春华夫妇才收工。在陈云龙家里吃完晚饭后,简单洗漱一下,王春华夫妇就钻进了他们的“家”。“太累了,吃过饭就想睡觉。躺下来,真舒服。”王春华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疲惫。
货车驾驶室里很快响起了王春华的鼾声。等待他们的,是第二天繁重的工作。
一年割遍小半个中国
在赵素珍随身携带的包里,记者看到了这样一个笔记本,记录了他们夫妻俩一年的行程:5月份,河南,小麦;6月份,安徽,小麦;7月份,江西,水稻;8月份,湖南,水稻;11月份,浙江,水稻;12月份,山东,小麦。
赵素珍说,他们夫妇俩去年开始加入了联合收割机跨区作业的队伍,同村还有10多人跟他们一样,每年都要走遍小半个中国,帮人家割稻割麦。每年11月份,是浙江水稻收割的季节,他们先来到嘉兴,分别赶赴七星镇、大云镇以及平湖等地。“从徐州过来,路上要开10天左右。从嘉兴开始,然后再到绍兴、金华、丽水、衢州。等割好了南方这边的水稻,我们就到山东收割第二季小麦。等那边的小麦收割完毕,也差不多年底了。”赵素珍说。
做“麦客”先学普通话
王春华今年38岁,夫妻俩原先在老家的工厂里打工,一年收入也有2万多。去年女儿上初中以后,家里的花销突然增大了,为了增加收入,夫妻俩便商量决定买台收割机做“麦客”,而且还跟女儿学了普通话。“出来干活学好普通话很重要,不然全国各地跑,别说和雇主交流起来有困难,而且可能连活儿都可能接不到。”王春华说:“去年我和别人讲话都要用手比划很久,现在普通话已经讲得好多了,接到的活儿也多了起来。”
吃苦皆为女儿读好书
“麦客”们大半年奔波在全国各地,起早贪黑,一年下来能赚多少钱呢?实在的王春华给记者算了一笔他的经济账:买联合收割机花了26万元,买货车花了5万元;成本加在一起要31万元左右。现在小户收割一亩水稻价格在70元左右,一天一般能收割10多亩;大户的价格是每亩45元,一天能收割35亩。“浙江这边的水稻收割大概需要20多天,这段时间下来,毛收入还是很可观的,不过成本也很大,一天光油钱就要400多元,有时候接不到活儿,就要吃自己的,一天的花销在100元左右,再加上机器损耗。去年一年,我挣了6万元,今年估计也差不多。”
说起“麦客”的辛苦,王春华连连摇头:“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晚上要么睡在车上,要么睡在马路边,冷也没办法,我们得照看收割机啊。住旅馆?哪儿住得起。”
王春华说,去年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对这样风餐露宿的生活很不习惯,经常找不到活,还要每天都在外露宿,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晚上都会很想家,想女儿。不过,两年过去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再说,做“麦客”比打工嫌钱多。“一切都是为了女儿能读好书,等她大学毕业了,我们就不干了。”
记者感言
采访王春华夫妇并不容易,倒不是他们“耍大牌”,而是他们实在太忙了,基本上没有大段的时间和我聊,所以,我只好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们,抓住他们工作休息时间和吃饭的短暂时间采访。但是,就在断断续续的采访中,我了解了这些以往并不熟悉的麦客的生活和他们的艰辛,而且,还平生第一次尝到了联合收割机的滋味――短短几十米,却把我摇晃得差点掉下来。
晚上,看着王春华夫妇在他们的“小窝”里香甜地睡觉,外面刮着冷风,我心里突然为他们担心:接下来去山东会更冷,他们晚上睡得着吗?
这些来自江苏、四川、河南、安徽的“麦客”,每年到嘉兴来割稻的就有好几百人,他们有些是兄弟姐妹一起,有些是夫妻一起。他们不辞辛劳,风餐露宿,他们的汗水洒在了异乡的土地上,只是希望能使家人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希望他们的下一代能够不再像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劳累,他们的想法朴素而实在。
他们在用自己的双手,收割着丰收,也收割着自己的希望。(杨桦 竺军伟 竺军伟)
(信息来源:2007-11-18 新华网浙江频道―钱江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