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读
在《沙乡沉思》中,美国著名生态学家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 Leopold ,1887-1948)提出了“土地道德”这一著名论断。
利奥波德认为,在土壤、水、动植物、气候和人的土地共同体中,每个成员都有其继续存在的理由和权利。
“至少在某些方面,它们要有继续存在的权利。”这种关系及是要“把人类在共同体中以征服者的面目出现的角色,转变成共同体中平等的一员和公民。他暗示着对每个成员的尊敬,也包括对共同体本身的尊敬。”
在利奥波德看来,这便是土地道德(Land Ethic)。
文/赵梅(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
土地的过度开垦和滥用、矿藏的大量开采、树木的砍伐,以及森林面积的急剧减少,给生态带来了变化。
一些野生动物,如北美的旅欧、野牛,由于森林的消失和人为的捕杀而濒临灭绝;一些土地由于漫不经心的粗放式经营而出现水土流失或荒芜。所有这些,带来了气候的改变——干旱、热浪和沙尘暴。
据记载,1886年,美国首次出现沙尘暴。随后,沙尘暴又分别发生在1894和1913年。1931年,美国发生严重干旱,滴雨未降。1932年冬刮起了强风,吹走了部分土壤表土,加剧了水土流失和土地荒芜。1933年1月开始,美国发生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沙尘暴,时断时续,持续了4年。此次尘暴对很多美国人来说,如同恶梦一般。巨大的狂风,带着尘土,从中部平原吹到了东部,落到了白宫的房顶上,甚至落到海中的轮船上。
《莫顿县农民》的编辑1935年春于科罗拉多写道:
“我们向窗外望去,除了土以外什么也看不见。每次把自己的牙齿合拢时,你都感到有土,尝到它。好几个小时都听不到什么,因为耳朵里塞满了;什么也闻不到,因为鼻子塞满了;不能走路,因为鞋子塞满了(并不是双脚把它们塞满)。我们正在遭受一场尘暴,而且已经遭受了一段时间。已经两天没有过上正常生活了。一切东西都蒙上了一点老墨西哥的、或得克萨斯的或科罗拉多的土。大地看起来又硬又光秃秃。每个人脸上全是土,甚至你的债主也认不出你来。没有出门的路,连前门都出不去。我们像住在地洞里。”
尘暴驱使堪萨斯、俄克拉荷马、内部拉斯加、得克萨斯、新墨西哥的一部分、科罗拉多,以及其他平原地带的居民,大批弃家出逃,向加利福尼亚进发,由此而出现了美国历史上最大一次规模的移民潮。
1934年,内政部长H. 伊克斯劝告俄克拉荷马州锅柄地区的人们干脆离开家园。1935-1939年间,每月都有约6000人逃往加利福尼亚。
斯坦贝克在《愤怒的葡萄》中,对此次大逃亡的惨状有着非常生动描述。
尘暴使许多人由于持续吸入尘土而患上越来越严重的支气管和呼吸系统疾病,美国为此设立了多家急救医院以治疗“尘肺病”。
带着尘土和脏物的风暴一路吹到大西洋,毁坏了庄稼,直到1937年情况才稳定下来。但接踵而来的是严重的干旱,一直持续到1940年,庄稼严重歉收。
尘暴和旱灾引发了很多美国的思考:美国人所面临的灾难,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在诸多反思作品中,其中最有影响的是奥尔多·利奥波德1949年出版的《沙乡沉思》
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 Leopold ,1887-1948)是美国著名生态学家、森林和猎物管理学家和观察家。
从美国人环境保护意识发展史的角度上看,利奥波德是继爱默森、梭罗和缪尔之后的一个里程碑式人物。他用八年时间,集其一生的科学实践、对自然界的观察和思考,写就了《沙乡沉思》这部被后人视为生态学经典的著作。
就在得知他的书被牛津大学出版社接受的两天后,在携妻子、女儿赶赴扑灭邻居草场大火的途中,他因心脏病突发去世。《沙乡沉思》在他去世一年后问世。
在《沙乡沉思》中,利奥波德提出了“土地道德”这一著名论断。
在谈到人与土地的关系时,利奥波德认为,如果从经济学的角度看,土地是田产,是可以利用的资源;从政治学的角度看,它是领土,是权力范围;从生物学的角度看,它是动植物赖以生存的温床。因此,不论从上述何种角度来看,土地都是一种财富,是征服的对象。人类历史发展也证明了这一点。人类一直是以大自然征服者的面貌出现,是土地的主人。
但是,如果从生态学的角度去看土地时,其内涵则不同了。土地不仅包括土壤,还包括水和在土地上生长的植物、动物,甚至包括空气和气候。它是一个共同体,而人类则是这个共同体中的一员。
利奥波德认为,这是两种不同的道德观。在前者看来,人类对土地有特权,而在后者看来,人类必须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共同体中的每个成员。
人类的道德观念,如正义与非正义、善和恶、诚实和虚伪、公正与偏颇是用来评判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后来发展为处理人与社会的关系。
土地一向在人们眼中是一种财产,如何处理及与它的关系,只是成本和收益的问题,无所谓道德问题。
但是,如果从哲学观点来看,人与土地的关系,“是对社会的和反社会的行为的鉴别”;从生态学的角度看,“则是对生存竞争中行动自由的限制”;从进化论的角度看,随着人类对自然环境认识的不断提高,把道德标准,从评判人与人的关系,到人与社会,再到人与土地的关系,是一种进步,但多数美国人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利奥波德认为,在土壤、水、动植物、气候和人的土地共同体中,每个成员都有其继续存在的理由和权利。
“至少在某些方面,它们要有继续存在的权利。”这种关系及是要“把人类在共同体中以征服者的面目出现的角色,转变成共同体中平等的一员和公民。
他暗示着对每个成员的尊敬,也包括对共同体本身的尊敬。”在利奥波德看来,这便是土地道德(Land Ethic)。
利奥波德认为,关于人是地球生物链中一个成员的事实,已经有进化论和生态学所证实了。
他举例说,在美国西南部,牲口把各种各样的草、矮树丛和杂莠都吃掉了,结果出现了一种不稳定状态。每次不同类型的植物的衰亡都造成不同程度的水土流失,而每次新的水土流失,又带来进一步的植物衰亡,其结果是一步步发展的普遍衰败,不仅是植物,也包括动物。尘暴和气候的改变,就是因生物链条被破坏而带来的恶果。
利奥波德在书中,提出了生物多样性理论。他金字塔来说明共同体中的生物链条。
他说,在金字塔内,最底层是土壤,植物位于土壤之上,昆虫位于土壤之上,马和啮齿类动物在昆虫之上。各种不同的动物按其食物类别,由此类推,塔尖则是食肉类动物。金字塔内功能的运转,依赖于各层、各种不同部分之间物种的相互竞争、配合和依存。生物链条中的任何一个部分遭到破坏,都会影响共同体整体。
利奥波德谈到了他在美国西南部的工作经历。他说,狼一直被人类视为凶残的猛兽。他亲眼看到一个州接着一个州地消灭狼。狼被消灭的后果是鹿的数目增加,它们就像一把大剪刀,吃去了每一座山上所有可吃的灌木和树苗。
“鹿太多了,并因缺乏食物而死去——这是消灭了狼的后果,但更加严重的是它的生态后果,即整个生物体系的崩溃。”
“我在想,正是因为鹿群在对狼的恐惧中生活着,那座山就要在对鹿的极度恐惧中生活。……当一只被狼拖去的公鹿在两年或三年就可以得到替补时,一片被太多的鹿拖疲惫了的草原,可能在几十年里得不到复原。”
“土地道德”是利奥波德在《沙乡沉思》和其他作品中反复重申的主题。他继承了爱默森、梭罗、缪尔的自然观,并在科学实践中,将其发展为从生态哲学的角度解释自然界及人与土地的关系。
但在利奥波德在世及其去世后的一二十年间,他的关于“土地道德”和生物多样性观点,没有得到美国人的广泛认同。
在40年代中期威斯康星州一次关于鹿的人工控制和利用天敌的辩论中,有人就对利奥波德质问道:“难道你爱狼胜过人类吗?”
文章来源:《美国人环境意识的变迁》(赵梅著),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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